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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來論】陶短房:美國大選前最後一刻民調為何仍是“雞同鴨講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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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11-05 10:53 | 稿件來源:香港新聞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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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美東部時間12月5日是2024年美國總統大選現場投票的“正日子”,然而直到最後一刻,理論上應是“第三方”的各路民調、賭盤,尤其對上述參數的解讀和“訓詁”,卻依舊是口徑懸殊,結論大相徑庭。


最後一個週末的“終極一測”

12月2/3日是大選投票日前的最後一個週末,也是選前各路民調指數的最後一個公佈日。

《得梅因紀事報》/Mediacom 愛荷華州民調(Des Moines Register/Mediacom Iowa Poll)在12月2日給出令人意外的參數:近年來一直以傳統紅州面目出現的愛荷華州(特朗普Donald J. Trump在2016年和2020年均在該州獲勝),由 Selzer & Co. 在 10 月 28 日至 31 日期間進行的民調顯示,哈里斯(Kamala Harris)以47%比44%的優勢領先特朗普,而此前(9月)民調仍顯示特朗普領先4個百分點。

12月3日,NBC公佈基於10月30-11月2日數據進行的民調(NBC News poll,),顯示哈里斯和特朗普支持率均為48%,和此前最近一次結果持平。

同日公佈的艾默生民調(Emerson poll,採樣於10 月 30 日至 11 月 2 日進行)顯示,兩人支持率均為49%,剩下的1%支持“第三人”,1%尚未作出決定。

ABC/益普索民調(ABC News/Ipsos poll)稱,哈里斯支持率49%,領先特朗普3個百分點(基於10 月 29 日至 11 月 1 日期間採樣)。

《紐約時報》/錫耶納學院同日公佈的民調(New York Times/Siena poll,基於 10 月 24 日至 11 月 2 日調查)則顯示,七大戰場州中哈里斯領先北卡、威斯康星,特朗普領先亞利桑那,其餘幾州不相上下。

而另一個被許多觀察家認為“比民調數據準確率更高”的參數——賭博公司賠率,則和民調數據有很大偏差值:Polymarket和Kalshi兩大博彩平臺過去八周給出的賠率都押寶特朗普獲勝(同期民調幾乎都押寶哈里斯),但12月4日最新、也是最後的預測,特朗普的優勢業已收窄,前者給出的勝率是58%,後者是53%,低於一周前的67%和65%,而第三大博彩平臺PredictIt甚至給出了哈里斯領先兩個百分點的賠率(過去3周來首次)。

如果說《紐約時報》因公開、明顯“站隊”民主黨的傳統,其民調數據被認為可能存在一定主觀偏頗,艾默生和《今日美國報》背景的《得梅因紀事報》/Mediacom卻是公認較為不偏不倚的,何以幾乎所有“民調口”的選前參數均或多或少有利於民主黨和哈里斯,而這一參數給出的評估結論卻恰好與博彩平臺(非營利新聞機構 Conversation 報導稱,因博彩平臺均在境外,且實際上並不真正關注選舉本身,而只是單純下注,自 1866 年以來,博彩熱門押寶的候選人贏了40次中的38次,只“栽”過兩次)相反(自9月初以來各博彩平臺給出的數據一直略有利於特朗普)?

比民調和博彩這兩個公認“最可信任預測參數”懸殊口徑更誇張的,則是媒體、評論家和觀察家們對這些參數和資訊的解讀和評論:《紐約時報》和CNN上一批人又一批人斷言“哈里斯勝勢已成”的同時,福克斯新聞和《紐約郵報》上卻已迫不及待用“總統”稱呼卸任已8年的特朗普——儘管他們截然相反的結論所引述的論據,實際上是同一套參數。

“各花各眼”和“一數各表”的背後

“各花各眼”的背後,是美式民調較為狹隘的採樣窗口。

艾默生和NBC民調的採樣範圍不過1000人,“得梅因”因是局域性民調,採樣範圍只有808人。《紐約時報》和ABC民調取樣範圍略廣(前者7879人,後者3140人),但這兩家發起單位都選擇了“公開站隊”,其結論的中立性也因此受到相對多一些的質疑。

美國民調專家、亞利桑那大學政治學教授克拉爾 (Samara Klar)和頂級民意調查公司益普索公共事務部 (Ipsos Public Affairs) 首席執行官布裏克 (Darrell Bricker) 表示,即便距投票日最近的民調參數也“並不總是能說明全部情況”,因為美式民調仍沿襲依賴電話取樣的傳統模式,但皮尤調查中心一項調查顯示,電話調查的回復率從 1997 年的 36% 下降到 2018 年的僅 6%,“這使得民意調查機構不得不依賴大型線上調查小組。為了吸引人們註冊,許多公司向潛在受訪者提供禮品卡和其他獎品等福利”,結果導致“線上調查小組成員的傾向性越來越容易干擾參數,而受訪者的習慣偏差也會影響參數的準確”。“問題在於,對於如何稱量樣本存在不同的方法,而使用哪種方法則取決於各個民意調查員”。

倫敦大學學院美國政治研究中心(Centre of US Politics at 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)主任基弗特(Thomas Gift,)表示,民調“試圖概括未來會發生什麼,這種做法具有誤導性”,因為美國總統大選規則十分複雜且實際上每個州都有不同之處,2016年的民調普遍預測希拉里(Hillary Clinton)會勝出兩個百分點,“實際上就細節而言已是近年來最準確的一次,問題是希拉里贏的兩個百分點是普選票,七個戰場州的慘敗讓她毫無爭議地慘敗出局”,皮尤後來給出的總結指出,2016年“至少 88% 的全國民調誇大了每位民主黨候選人的受歡迎程度”。

著名民調專家、錫耶納學院研究所(Siena College Research Institute)所長唐·利維 (Don Levy)指出,相對而言,女性比男性更願意接受民調,支持特朗普的鐵杆選民比討厭他的鐵杆選民更不願接聽民調電話——但他們卻很願意去現場投票,相反,許多熱衷上網的年輕人非常積極配合電話民調,但他們非常不願意參加大選投票,而他們中支持民主黨的更多,“因此即便不偏不倚去取樣,民調得出的參數也會令特朗普一方支持率數據較實際得票率低3-7個百分點,但倘若刻意人為去修正這一偏差,就有可能矯枉過正,2022年中期選舉民調正是犯了矯枉過正的錯誤,才會在選前錯誤預估共和黨將大獲全勝,實際上他們僅獲得一場小勝”

美國選舉制度造成“測不准”

當然,選舉制度的特別也是“測不准”的一大因素。

和大部分國家不同,美國總統的選擇取決於哪位候選人獲得全部538張選舉人團票中的至少270張,而除了選舉人團票很少的內布拉斯加和緬因州,其餘48個州都是“贏家通吃”,哪怕只贏一張票也能囊括該州所有選舉人團票。在“紅藍”涇渭分明的背景下,僅有的7個“紫州”就成了勝負關鍵,而“紫州”中選舉人團票最多的賓州,更成為焦點中的焦點——如此一來,總人口達3.33億的美國,很大程度上要看賓夕法尼亞州區區1280萬人口的眼色選出其最高領導人。在這種情況下“測不准”就變得更司空見慣——2000年至今,已有兩屆當選總統的普選票少於對手(2000年小布希George Walker Bush和2016年特朗普),但他們都確實當選了。

至於博彩平臺,它們固然“事不關己”,因此較少受到主觀因素干擾,但在資信發達的當今時代,其背後的莊家卻不免通過發達的網路和其他手段多方評估、修正,以免賠錢,而它們參考的重要數據不是別的,正是民調指數。

此外,儘管絕大多數選民實際上早就拿定主意,但總有5-10%的人直到拿到選票的一刹那才開始思考“這回投給誰”,他們的選擇非常重要,但不論民調中心或博彩公司都無法準確預估他們的想法(因為他們自己事先也不知道)。

至於對上述數據、參數的解讀,在媒體“站隊”司空見慣(《洛杉磯時報》公開宣佈“不站隊”反倒驚世駭俗),且美國社會日漸“啞鈴化”(兩黨鐵杆支持者殄域分明而中間搖擺選民大幅減少)的背景下,對同一份數據給出截然相反的“有態度的解讀”也就成了家常便飯。比如,同一份益普索民調,親民主黨的《紐約時報》極力渲染“已投票者中哈里斯的支持率較特朗普的多8個百分點”,卻對至關重要的賓州選情日漸膠著視若無睹,而親共和黨的《紐約郵報》則強調“尚未投票的選民中特朗普支持者明顯占優”——實際上這兩個看似完全相反的結論來自同一份材料,加拿大環球新聞電視臺指出,共和黨支持者更習慣於投票日當天現場投票(因為有“儀式感”),而民主黨支持者更喜歡提前投票(因為“比較不麻煩”),考慮到這一變數,實際上兩者支持率仍在誤差範圍內。

對博彩平臺的態度也是如此:8月時三大博彩平臺都給出“哈里斯贏面大”的賠率,親民主黨的口徑便極力渲染“博彩對美國總統大選預測的高命中率”,親共和黨的口徑則拼命強調“博彩平臺僅有的兩次預測失敗之一就是2016年押寶給希拉里”,而待到10月賠率逆轉,雙方口徑又正好顛倒過來——後者開始渲染“博彩平臺的高命中率”,前者則不斷暗示“人有失手馬有漏蹄,博彩平臺2016年就算錯了”。

簡單說,在選民乃至整個社會“二元對立”的當今美國,雙方的“吹鼓手”都會自覺不自覺地對手中論據進行剪裁——他們的論據都是事實,並非虛構,但同時又都是“局部事實”。

“測不准”怎麼辦?

民調專家利維認為,民意調查的目的是隨機抽取足夠多的“可能的選民”(通常縮寫為 LV),以產生置信度在 95% 以內的結果,並且在一定的誤差範圍內,通常在 3-4% 左右,同時避免把特定選民人群的樣本排斥在外。“最大變數是特朗普的支持群體,儘管採取了各種調整手段,但自2016年以來的都會在這個群體上收穫失真——不是捕捉不到導致忽略了他們在選票中的占比,就是實際上已經捕捉到但仍然給予了原本不必要的參數修正。”

所以,“測不准”至少在這一屆恐怕是無法解決的難題——甚至即便選舉本身塵埃落定,兩大陣營也未必會承認計票結果是“測准值”,因為那意味著失敗者必須依照慣例承認敗選並祝賀對方省選,而2020-2021年發生的一幕,仿佛就在昨天。

正如亞利桑那大學教授克拉爾所言,“民意調查並非旨在預測未來”,真正的結果要到選舉日結束後才會揭曉——且即便到那時,當事人也未必會認賬。

(本文作者為旅加學人、特約評論員陶短房,本網獲獨家授權刊發,轉載請註明出處)

(本文為作者觀點,不代表本媒體立場)


【編輯:王少喆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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